第九屆台新藝術獎入圍者群像 ─ EX–亞洲劇團
編撰│盧家珍
「EX–亞洲劇團」在國內是一個相當特別的劇團,它的靈魂人物林浿安、Chongtham Jayanta Meetei(江譚佳彥),一個是金枝演社的資深演員,一個是印度新德里國立戲劇學院畢業的導演,兩人因參加國際交流活動而相識,不但共組家庭,也在苗栗成立了「EX–亞洲劇團」,團員們來自亞洲各地,並以多語言詮釋劇本,為國內劇場走出一條獨特的跨文化路線。
探索跨文化的多元劇場語彙
為什麼取名為「EX–亞洲劇團」呢?林浿安說,「EX」是許多英文字彙的開頭,如:實驗 (experiment) 、交流 (exchange)、探索 (explore) 、延伸 (extend)等,劇團名稱中的「EX」即代表能量的激發與轉移,而「亞洲」則是豐富的肢體語彙和文本隱喻,「EX–亞洲劇團」即是將肢體和文本融合,借用傳統元素、加以轉化變形,從土地文化出發,希望為當代劇場創造身體符號系統,以及新的寫意表演形式。
Jayanta認為,不同的國家雖然有不同的文化,但是這些位於亞洲不同地域的劇場,卻有一個共同點──它們的劇場總是結合了說故事、音樂、舞蹈,還有面具,營造出一個風格化的表演手法。劇情雖然簡單,但是卻以豐富的視覺元素和感官訴求作為支撐,無論在唸詞、服裝或手勢,都和西方劇場大不相同。
因此,「EX–亞洲劇團」拋下當代劇場的種種理論,回到傳統劇場的本質。劇場,是一個說故事、提供哲學思考的空間,並且是個綜合藝術的空間。音樂、舞蹈、詩歌等,都曾是劇場裡同等並存相互作用的元素,在此架構中,演員便成了最重要的說書人,但有趣的是,「EX–亞洲劇團」不一定以中文演出,因此,如何在沒有字幕的狀況下,還能忠實傳達劇意給觀眾,就成了劇團最大的挑戰。
中文與印度方言的混搭
2008年,劇團推出了第一齣全部以印度語發音的劇碼,當時對於要不要上字幕這件事,引發了不小的論戰,最後決定不上字幕演出。林浿安說,這是個挑戰,大家心裡也有點忐忑,謝幕後,有一位帶著小孩的媽媽說,她剛開始看戲的時候十分焦慮,因為完全聽不懂,後來發現七歲的女兒竟然看得哈哈笑,她才調整了自己的心態,享受看戲的樂趣。聽了這一席話,林浿安心中的大石頓時放下。
2010年,劇團所推出的《假戲真作》,再度挑戰觀眾對於語言的依賴!這齣劇改編自印度口傳文學,結合了傳統亞洲風格化的劇場型式演出。在中文與印度方言的同步演出中,開創了舞台上以「演員身體」作為劇情理解工具的更多可能性。
雖然是改編自印度口傳文學的作品,《假戲真作》可說是完全原創的劇場製作。導演Jayanta身兼演員,與另一位演員魏雋展經過數個月的工作坊式密集排練,將短短幾頁的原始文本編寫成完整的劇本。兩位演員各自以自己的母語演出,分別是印度Manipuri方言以及國語,不上字幕的演出形式,對於台灣觀眾來說,更是極大的觀戲挑戰,卻也因此讓「EX-亞洲劇團」嘗試結合了傳統亞洲劇場程式化的肢體語彙,讓表演風格與語言互相支撐。
此外,劇團更邀請了新加坡當代實驗古典樂團ACRN TEMPL擔任現場樂師,在排戲的過程中與導演和演員一起發展《假戲真作》的配樂,音樂的情緒與演員的表演風格互相牽引,互相影響改變,讓音樂也成為本劇的重要「角色」之一。在各個劇場環節的共同創作下,完成了這個古老文本當代風貌的《假戲真作》。
Jayanta說,第一次聽到《假戲真作》的故事是在新德里,故事的主角是個戲子,但最後卻走進火葬堆,之後他向朋友轉述這個故事時,朋友們也不太能接受這個故事的結局,這使他對這個戲子產生好奇心,也因而有了改編成劇場作品的動機。「將口傳文學改編成舞台劇是很難的!」Jayanta說,光是呈現「一位演技精湛的戲子」這段文字,他就必須和魏雋展不斷討論,不斷排練,才能將文字發展成劇本及動作。
傳統元素的延續與轉化
繼承了口傳文學的傳統,在《假戲真作》中看不到寫實的時空背景呈現,跳脫了時空限制之外,更著重在「演戲」本身,及其背後所帶來關於「真實」與「虛假」的探討。「我們希望跳脫國籍的藩籬,因為這樣的故事有可能在任何國家發生。」林浿安說,《假戲真作》是一部探討「演員」與「演戲」的戲劇作品,事實上,每個人也都在自己的人生中扮演著不同的角色,藉著戲劇作品,劇團希望能打動觀眾,提醒他們關切人生的真正意義。
林浿安說,在亞洲的傳統劇場中,他們發現真的處處是寶藏,但是現在的年輕人較難接受傳統形式的戲劇,因此,如何將傳統元素轉化到現代劇場中,讓年輕人透過現代形式,欣賞到傳統文化,而傳統文化也藉由這種方式,找到另一個創作空間,並延續保存下來,這是「EX–亞洲劇團」的目標。
從印度到苗栗,很遙遠也很近。古老的印度口傳文學,也許會讓台灣觀眾覺得陌生又毫不相關,「EX–亞洲劇團」卻期望藉由《假戲真作》文本的重新改編,跨越時空背景的限制,重新界定遠古文學的當代性,並一步步朝自己的目標邁進。